“嘭！嘭！嘭！嘭！”

一連串的輕響中, 安裝在樓上樓下的十幾個管口同時打開，噴出了濃濃的白色霧氣。與此同時，整棟樓上的通風口都被關閉了, 只有個別私人住宅中的窗戶還是打開的。

正值半夜, 大多數人都早已經睡下了，對樓道中的這些變化一無所知。

已經戴上防毒面罩的北原蒼介此時看上去好像一個外星人。他單手插兜，沿階而下，伴隨著身邊繚繞起伏的霧氣, 宛如從雲端中走來。

白霧如同流水一般順著樓梯蔓延，然後沿著管道或者房門縫隙輕而易舉地侵入到眾人的家中，悄然籠罩了樓內的所有人。

一個半夜還在論壇中指點江山的青年忽然打了個呵欠，他想要去洗把臉，剛站起來就覺得身體一軟，直接倒在床上睡著了。

一對年輕夫妻正為了哄孩子睡覺哄得精疲力盡，睡意襲來時, 幾乎是毫無抵抗力地向睡神投降了。原本正哭得聲嘶力竭的孩子砸吧了下嘴巴，也沈入了夢鄉。

大樓管理員原本正註意著時間，看那兩個陌生的黑衣人什麽時候離開, 但忽然覺得很困。他靠在桌子邊上, 腦袋一點一點的，沒過多久就趴下來睡著了。

整棟大樓瞬間變得十分安靜, 原本隱約的窸窣之聲都不見了，仿佛樓內的昆蟲也跟著陷入到沈睡當中。空曠沈寂當中, 似乎只剩下北原蒼介的腳步聲。

在這個世界上，錢財有時候顯得很無力。比如他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到APTX4869的解藥, 買不到黑衣組織BOSS的真實身份, 買不到時間正常的運轉, 買不到人心中的貪欲止、殺戮息。

但是錢財的力量有時候也很大，比如北原集團名下新增了一個偌大的實驗室，並且從高校、名企和國外挖來了不少醫藥、生物、化學、武器、計算機等各方面的專家，名義上是研究要藥品和醫藥器械，最近也推出了幾款產品，但真正在研究的內容，只有少數人知道。

比如這個氣體麻 （醉）噴霧，就是實驗室最近的一個發明。藥劑雖然是吸入式的，但被空氣稀釋以後麻 （醉）生效的速度並不比阿笠博士發明的麻 （醉）針慢，而且即便是嬰兒吸入也完全無害，一個小時左右就會隨著新陳代謝排出身體。

但在這一個小時內，被麻 （醉）劑麻痹的神經系統受到嚴重抑制，就像是高速公路從平時的暢通無阻變成了節假日的舉步維艱，這時候如果發生什麽重大事故——比如被人在身上砍了兩刀，愚鈍的神經系統也不能及時把痛覺傳遞給大腦將人喚醒，像阿笠博士的藥劑一樣踩一腳就能把人驚醒更是完全不可能。

按照那些發明者的說法，這種藥品是犯罪者的利器，也是患者的福音。許多人手術麻 （醉）有風險，嚴重的甚至會致命，有的術後還會出現並發癥。這種藥品的安全性要遠遠高於以往的同類產品，因此目前公司正在跟一些醫院接洽，並且對藥品的存儲、運輸、使用、記錄等各種管理都制訂了嚴格的條例，唯一有權力大量調用的人只有北原蒼介。

除此之外，北原集團原有的幾個安保公司（實際上就是另類的打手公司）最近也在整合重組。因為原本的北原集團是終身雇傭制，北原蒼介也無意改變這一點。只是不適合這種工作的人自然要轉崗，另外還招募了不少“安保人員”正在訓練。

思維在各種零零碎碎的雜事上一掠而過，北原蒼介站在了一扇防盜門前。

琴酒和伏特加就在這扇門的後面。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睡著了吧？

北原蒼介的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你應該還記得，不能殺死琴酒。】

就在這時，卡片上忽然冒出了一句話。

“我知道。”北原蒼介輕笑道：“但是把他揍到不能追殺小哀……是可以的吧？你總不至於連這也要阻止我。”

【是的，不違規】

【你掌握分寸】

【另外，現在也沒有任務】

北原蒼介笑了下，將卡片放回口袋，拿出了鑰匙——劇情中曾經一閃而逝地出現過宮野明美這間房子所在的公寓名稱，因此北原蒼介早在三天前就找到這個地方並且做了一些布置，順手還賠了一把鑰匙。

他把鑰匙插進鎖孔，忽然心中咯噔了一下。

沒有任務……

既然沒有任務，卡片知道琴酒不會死在他的手上，為什麽還要專門冒出來提醒？

怕他臨陣變卦？還是……

………………………………

“大哥……”

伏特加低聲道。

琴酒的眼睛如同毒蛇般死死盯著那扇安靜的木門，好像要用目光穿透它一樣。

與進公寓樓時表面的隨意不同，兩人長長的黑風衣下面不僅穿著組織最新款的防彈衣，還攜帶了各種武器，身材更壯碩些的伏特加簡直如同移動的小型軍火庫，而琴酒身上還有解毒劑和急救藥品。

伏特加知道，對於自家大哥來說，隨身帶著這些東西簡直算得上是恥辱了。他過去可是只要有一只手（槍兩匣子 （彈就敢去清理叛徒的人，如今身上的裝備越多，也越證明了他們對那個暗中出手的敵人的畏懼。

但他還是不明白——宮野明美偷偷租的這個房子是他們在清除叛徒原佳明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今晚到這裏查看也是臨時做出的決定。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大哥怎麽就認為敵人會在這裏埋伏他們呢？

等了好一陣子也沒什麽動靜，並不知道北原蒼介在思考人生兼與一張卡片交流的伏特加躊躇片刻，說：“大哥，宮野明美畢竟是用假名租的房子，她那麽小心，影貓可能沒發現吧？”

潛臺詞：大哥，你這次想多了，咱們還是早點完成工作回去吧？

畢竟幸運地得到了雪莉的線索，而且窗戶大敞著，吹得人怪冷的。都這麽晚了，他還想回去睡覺呢！

琴酒沒理他。他眼睛微微瞇起，神經已經繃緊到了極致。

伏特加大大咧咧沒發現，但他早已經註意到了自己不正常的困倦——按理來說，發現雪莉的行蹤這件事足以讓他的神經高度興奮而活躍，就算再熬夜一整晚也沒關系，怎麽可能不到兩分鐘就突然困了？

而且，就算沒有困意，他腦海中也有一種對危險的預感在瘋狂尖叫著——就如同他上次遇到“影貓”的時候一樣。

想到上次的那個般若面具，琴酒下意識地摸了下還在隱隱作痛的肩膀，又回憶起那種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的憤怒。

看了眼完全敞開的窗戶，琴酒眼中寒光凜冽。

夜風呼呼地吹進來，窗簾時不時地高高揚起又落下。琴酒的手指移動到遙控器的按鈕上，耐心地等待著。

“哢。”

鑰匙碰撞鎖孔的輕響幾乎要被風聲淹沒。

饒是琴酒早有預料，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隨後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按鈕！

“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一扇扭曲變形的防盜門飛了出去，直接嵌入斜對面的墻壁中。熾烈的火球猛地漲開，將半個樓道都吞了進去，火焰迅速沿著墻壁和天花板擴散，要不了多久就會侵入到住戶的房間中。

烈焰熊熊，琴酒和伏特加自然也不好受。不過他們早就有所準備，伏特加當即拿出一捆繩索，將上面的合金掛鉤掛在窗邊的欄桿上，用力拉扯了兩下試探堅固程度，然後說：“大哥，我們先離開吧。”

大哥沒有回應。

伏特加回頭一看，琴酒拿著槍，神色冰冷地盯著房門的缺口處。

“大哥？”

“不對勁……”

“啊？”

琴酒皺眉道：“沒有屍體。”

“什麽？”伏特加也十分謹慎地走到門口，朝外看了一眼。

樓道裏的火勢不算太大，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除了燃燒和爆炸後留下的痕跡以外，並沒有其它本來應該在這裏的東西。

比如……

一具可能四分五裂、焦黑淒慘的屍體。

“那種程度的爆炸，如果真的有人，不可能活下來吧？”伏特加此時尚不知道柯學的威力，因此做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判斷：“也許剛才門口就沒有人吧？”

說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自家大哥為什麽突然就引爆了，嚇得他差點沒蹦起來，到現在耳朵還嗡嗡響呢！

琴酒瞥了他一眼，說：“如果只是宮野明美那個女人，對方確實有可能沒發現這個地方。但既然雪莉在給這裏打電話……那個把她從我們組織偷出來的男人不知情的可能有多大？”

“這個……”伏特加到這時才明白過來，不可思議地說：“他是利用雪莉在給我們設下陷阱？”

“不僅如此。”琴酒一邊發消息一邊道：“想想看，為什麽我們一來就能偷聽到雪莉的留言？為什麽在我們馬上就要追蹤到她的地址的時候通話會被突然掛斷？”

伏特加悚然一驚：“我們在這裏的一舉一動都在被人監視著？”

他下意識地朝四周張望。

“應該是這樣沒錯。而且……”琴酒語氣凝重：“這個房間，這個留言電話，或許都是對方不知道從多久前就開始準備的陷阱。為的，就是可能在某一天會踏進這個房間的我們！”

他甚至懷疑在過去的每天晚上，這個錄音電話都會按時響起。對方讓雪莉拋出一個個看似無害、偶然又幸運的誘餌，只等著在他們上當的時候將之一網打盡！

只是對方沒想到他們帶了逆追蹤的程序系統，為了避免暴露不得不匆匆截斷通話，以至於讓這個陷阱顯得不夠完美。

但這不能說是對方的失敗，只能說是他們的幸運。

琴酒心頭凜然。

這次的敵人與以往的那些警察和臥底不同，強大、神秘、狡猾、殘忍……

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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